太子夜访侯府,权谋大戏拉开帷幕 | 《可念不可说》(一)
薛家小侯爷薛羽韬,十六岁就立下军功封为将军。他和太子是一起长大的伙伴,跟丞相之子方焉之有着深厚的情谊。这篇故事将以薛小侯爷的视角讲述一段朝堂间的风起云涌和权欲下的爱恨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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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念不可说
壹
1-1
下了朝,我回府换上常服,吃了午饭,便依约去茶楼找焉之。立秋了,京城的天气立刻舒爽起来。太阳仍然烈,风却是清透的,扑簌簌逗着我的发带,拍打着我的腮帮子,我才发现自己又在抿着嘴偷着乐。
大半年没见到焉之了。今年开春我随父亲北伐,三个月后班师回朝,焉之却被派去和皇长子宣褚一起下江南查贪腐,一走两个月,五天前刚回来。
焉之是方丞相的儿子,早晚是要进朝堂的,查贪腐便是个考试。皇长子和焉之的差事显然办得不错,皇长子回来便封了亲王,可焉之封三品京兆尹的圣旨今天一宣,大臣们下朝后都窃窃私语起来。
“父子两代同朝为官,方家公子上来就是三品,这可是和薛侯爷家比肩了。”
“哎。方家是太后的母家,这也是早晚的事。”
“现在也看不出来方相在太子殿下和宣褚殿下之间到底是哪头的。”
“方相可是两朝的丞相,辅佐过先皇的。皇上还是相信方家会世代效忠……”
“慎言、慎言……”
心里琢磨着他们的议论,人也已经到了茶楼。这间茶楼我和焉之来过几次,正门临街,二楼雅间的窗户却对着一条小巷子。焉之最喜欢靠里面的那间,为的是那窗外的一棵大桂花树。
我跟着小二到了那雅间门口,刚要推门,便听到了焉之的声音。
“别忘了,你做的是卖笑的生意。”
没想到是这么一句。我看了一眼引我上来的小二,小二立刻答道,“方公子说薛小侯爷来了就请进来,都是认识的。”
“方公子叫我来就是为了奚落我么?”听声音是秦楚楼的临鸢姑娘,我确实认识,可我真的只是认识而已,焉之这是要唱哪出。小二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转身走了,我只好推门进去,透过门口屏风的缝隙便看见了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是焉之。
焉之,焉之。十六岁那年,我立了军功,封了三品将军,皇上还赐了一套宅子,准我开府。焉之来贺我,我撇下旁人和他在花园喝酒,喝到自己双眼朦胧。他离开时坚持不要人送,推开我兀自往前走,背影在我眼里摇晃着。我心里突然不知道哪来一阵不舍,竟脱口大喊了一声“焉之!”他倏一下转过身来,倒退着边走边朝我挥手,一身月白色溶进石板路的清光,颀长身影盈盈曳曳,直退到巷口转弯消失。
后来,我去捧秦楚楼澹七公子的场,也偶邀清秀男倌来府上,薛小侯爷断袖的名声便传了出去。方相素称端正持重,不准焉之和我往来过密。渐渐我听人说起焉之,竟比亲眼见到他还多。别人口中的方焉之心机深沉巧舌如簧,不是我心中的翩翩模样。
壹
1-2
绕过屏风,焉之和临鸢姑娘已经站了起来。临鸢姑娘对我行了个礼,焉之对我拱了拱手,“抱歉了羽韬,我给临鸢姑娘出点主意,聊得稍有点久,也不好让你在外面等着。临鸢姑娘不介意,你就一起听听?”
原来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轻松起来,找了把椅子坐下,听着二人交谈,打量着焉之。半年未见,还是那张清瘦的脸,下颏的棱角却好像更分明了一些,还是那两道修长的眉,却好像添了点蹙眉的习惯。
临鸢姑娘遇上的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京里一个姓穆的富商常去找她,时间长了,穆家娘子便生了计较,三天前派了陪嫁婆子带着十来号人去秦楚楼,却没打没闹,客客气气地给她下了帖子,邀她过府。那天焉之碰巧在秦楚楼,见了这场面,便私邀她今天过来,教她怎么去赴鸿门宴。
“刚才是我言语不慎了。我想说的只是‘生意’。既然是生意,该考虑的是怎么留住主顾。”焉之看着临鸢姑娘,顿了顿,接着说下去,“穆公子总是需要有人抚琴解语,不去秦楚楼,还有烟柳阁,那些才是真正抢你主顾的对手。而穆夫人,倒是能帮你留主顾的人。”
临鸢姑娘听到“主顾”两字便垂下了眼睛。
“说服穆夫人,与其让穆公子去找别人,不如来找你。”焉之面无表情一口气说了下去,“穆夫人不打不闹地下帖子,摆的是正房夫人的气派,但要面子的人虚的都是里子。如果姑娘你去了不要是抢人,却是求她帮你留人,姿态上给足了她面子,还让她知道了你也没里子。都是女人,这盟就结成了。”
临鸢姑娘沉默良久,起身对焉之行了一礼,“多谢方公子。是我自己,明明是生意,偏要看成情意。”说完又对我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见她出去,焉之便挑起了竹帘,又支起了窗子,桌上地上一片树影斑驳。小二进来撤下用过的茶杯上了新的,人声远远传来,屋里的脂粉味儿也散了。我在焉之对面坐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抓了抓脑袋,“焉之,找我来有事?”
“薛羽韬,薛小侯爷,我可是一回来就瞒着我爹来找你。你倒好,大半年不见连句问候都没有吗?找你还非得有事?喝茶叙旧逛铺子不行吗?”他手上搅着茶,嘴上噼噼啪啪地爆出抱怨,眼睛却弯了起来,这才是我熟悉的样子。
“见我,还见秦楚楼的姑娘,你是得瞒着你爹。”
焉之对我眨了眨眼睛,把搅好的茶放在我面前,“倒也不是完全没事。听说你那澹七公子都登堂入室了,给你个机会见见人家姐姐。”
我窘得差点把茶都泼出去了。“什么叫登堂入室?我……我只是倾慕人家的琴艺,偶尔请人家来清弹一曲。你去问问,人家哪次不是下午到,晚饭前走的。”
焉之玩味地看着我,“这不就是登堂入室的意思么,你想哪儿去了?还是说,除了听琴,你还想干点别的?”
我觉得耳朵要烧起来了,“废话,大白天的……你才想哪儿去了。那……那……临鸢姑娘,是澹七公子的姐姐?”
“嗯。”焉之抿着嘴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难为你,追人家那么久,连这都不知道。”
“我没——哎不对——你你你你等会儿,你什么时候也去秦楚楼了?还知道这些?还帮人家平事儿?”
他也调侃够了,表情这才正经了些,“如果是你要做京兆尹,想知道这京城里的朝廷大员、富商巨贾的秘事,要去哪打听?”
“焉之,京兆尹不过是三品,京城地面儿上行走的那可都是皇亲国戚。上一任姜齐,出名儿的老油条,都端不平这碗水。你可当心点。”
“嗯。所以帮秦楚楼和穆家摆平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当练手了。”
贰
2-1
喝过茶和焉之闲逛。索罗街上新开了一家古董铺子,焉之拉我去看。铺子开在街角,门上一块窄匾,写着“崇远斋”三个字,店内只一方柜台,角上摆了些瓶子罐子,不知道这么寒酸的店怎么引起了焉之的兴趣。
父亲这些年好上了古董,我却是一窍不通。店里除了掌柜的没有别人,我从柜上拣起一枚商周形制的玉带钩正要看个仔细,焉之撇撇嘴,“去年的”。
掌柜的冷冷淡淡不置一词。焉之却看到柜台旁边有个小门,探着头问掌柜的,“好东西是都在里面吗?”
掌柜的便把焉之让了进去,片刻两人便出来了。我问他里面如何,他也不顾掌柜的就在旁边,“里面的东西确实好一点,起码看上去有个十年八年的了。哎,别是从你爹那收的吧?”我气得捏起拳头吓他,他看都不看我,照样继续迈着方步往外走,嘴上说着,“小侯爷,这要是昨天你随便打,今天你动手就是殴打朝廷命官了。”
和焉之一直逛到日头西斜。今天是初五,我要回威远侯府吃饭。目送焉之离去,我也慢悠悠走到了侯府。一进府门小厮便急急迎上来,低声说,“侯爷不高兴了,小侯爷你当心些。”
“又怎么了?”
“侯爷刚过午就打发人去请您过来。结果您不在府上,侯爷就发脾气了。”
我叹了口气,“行了行了,知道了。”
我径直进了花厅,饭菜已经摆了上来。吃饭的只有父亲和我两人,父亲近年饮食清淡了许多,桌上只有一道鱼和两个小菜,显得一张紫檀八仙桌空空荡荡。鱼已经动过几筷子了。父亲正端着个瓷碗喝汤,直到我向他行礼问好,他才看了我一眼。
“下午去哪了?”
“和焉之喝茶。”
父亲冷笑一声。“他们方家,自诩世代清贵。方焉之不会拿你当朋友。”
我垂着眼睛看着桌子腿上的雕花,只等着父亲把话说完。父亲又说,“你明天去找太子,京郊采石场的案子要开审,看太子怎么说。”
皇上登基前,太子几乎是在我家长大的,朝中早将薛家和太子视为一党,父亲对此并不避忌,在朝上也一直摆明了站在太子一边。
“是。”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父亲听了我回话,“砰”一声放下汤碗。“你连为什么让去你找太子,问太子些什么,都不问吗?”
一股闷气又涌上来,“父亲如果想让我知道,自然会说。父亲不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这些事情本来就该你来替我们侯府操心!现在侯府只有你能袭爵!你却不务正业,还……还狎玩男倌,我怎么能放心把侯府交给你!”
“父亲。”我心里这口气到底是没憋住,“大哥是比我更该袭爵。但这些年在战场上我也一样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军功在身,我没有丢过侯府的人。况且,当年是您为了大哥能早立军功,让他独自去平西凉之乱,结果大哥没了,只剩下我这个您看不上的儿子。这错不在我!”
“你闭嘴!”父亲抓起汤碗摔了过来,直砸在了额角上,热汤泼了一身,瓷碗碎了一地。他站起来还要动手,管家跑了进来,“侯爷,侯爷,小侯爷的家丁过来说,太子殿下到小侯爷府上了。”
父亲一怔,深吸了两口气,又横了我一眼,“还不快回去!”一甩袖子便出去了。我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汤水,额角被碗砸的那一下也疼了起来。侯府早就没有了我的东西,好在进来后还没来得及脱外袍,里面的衣裳只有领子溅到了一点,索性脱了外袍交给管家,用手按了按伤处,便赶回将军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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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门前没见太子的仪仗,府上却是灯火通明。太子正等在正厅,头上戴着白玉冠,身着绛紫色的缎袍,腰间别着与头冠同色的双鱼佩,正站在那里拿着我的弓掂量着,袖口镶金线绣制的云纹在灯下熠熠发光。
我进门屈膝要拜。太子挥挥手说免了,没有外人。等我站好了,他看着我额上的新伤,叹了口气,“侯爷又下手这么重,你也是,回回梗着脖子挨打。这次又是为什么?”
我不由得跟着叹了口气,“殿下关怀。是说起了臣的兄长。”
“应该再早点去叫你的。饭也没吃吧?”
和父亲争吵、挨打,都只觉得气愤而已。被这样一问,我才真的难过了,咽了咽唾沫又清了清嗓子才道,“殿下怎么来了?”
“说过了没有外人,不用殿下殿下的。我也没吃呢,简单备几个菜吧,跟你喝酒。”
太子在臣子家中用饭,就算是私服而来,也不是小事。但已经这个时辰了,按规矩准备也真是来不及。我正迟疑着,太子已经自己吩咐我家家丁去满月楼叫了几个菜。“小韬,你窖里藏的石冻春是不是该搬出一坛来?”
我只好把太子让进花厅,叫人去搬酒,又进去换了一身衣服。转念一想,好像没看到太子身边随行伺候的宦官。一问下人,才知道太子连来时乘的轿辇都打发回去了。
看这架势太子怕是要留宿,我只愁得脑中嗡嗡作响,忙把验毒的银筷子找出来,再叫人赶紧收拾上房,被褥幔帐全换新的,又出来吩咐府兵今夜要彻夜巡逻。正安排着,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韬,是我真的给你添麻烦了,还是我们生分了?”
我赶紧转过身来。太子正站在廊下,头上一盏琉璃灯随着晚风摇晃着,灯光忽明忽暗。他习惯地微垂着肩,身上的华服看不清了,便显得有些落寞。但他早不是十年前那个被欺负了跑来我家的废王之子了,想到这里我还是躬身拱手,张口要说些殿下安危便是社稷安危之类。
家丁就在这时拎着食盒回来了,一股羊肉萝卜汤的香气飘了出来,两个人的肚子同时“咕噜”了一声。
我还躬着身,眼睛刚好能看到太子的肚子,吭哧一声笑了出来,“殿下”两个字也出不了口了。太子上前几步啪一声拍下去我还拱着的手,自己往花厅去了。
我府上很少来人,花厅里只一张方桌、两张椅子,门口一架屏风,角落里两盏落地的纱灯。西边一扇花格窗正开着,屋里已有了些凉意,倒显得一桌饭菜热气腾腾。太子坐在向东的高椅上,我叫人撤下另一把椅子,搬了个圆墩陪坐在一边,正想着怎么说父亲交待的事情,太子却先开口了。
“采石场的案子,是冲着廉誉将军去的。廉将军是侯爷的老部下,侯爷想保他,肯定希望这个案子能交到兵部,他便好从中安排。但这案子现在实际上牵涉的是工部,按理应当是御史台管的。”
采石场在京西仰山,采石专供宫廷营造。土木、营造由工部辖治,采石又被廉将军的表弟孟鸿从工部揽了去。采石场原本只在西麓,后来要扩到南麓。仰山南麓有个岳峡村,有几十户人家,村民不肯搬走,廉将军便私调了他下辖京郊防备的兵马,踏平了村落,强行驱逐了村民。
事情发生在一年前,当时村民上京告状,皇上申饬了工部,责令赔款,又把廉将军的从二品降到从三品。本来以为事情都了了,谁知道过了不到一年,又有人在京兆府击鼓鸣冤,声称根本没有收到任何赔款。上一任京兆尹姜齐把案子推给了御史台,御史台一拖三个月迟迟不开审。那时正是夏季,京城连日大雨滂沱,几十个村民天天在雨里跪在御史大夫府门前磕头,全身湿透、满面泥水,一连十数天。京里一时物议沸腾,终于惊动了朝廷。
“御史大夫常平则,是个怕事的,兵部来抢这个案子,他正乐得推出去。但宣褚肯定会拦着的。”太子接着冷笑了一声,“这可是他表现他和父皇父子同心的时候。”
我点点头,“嗯 。”
太子看我不冷不热的样子,“小韬,你没听明白么?现在是父皇在防着侯爷。”
我喝了一口酒,“嗯。”
太子摇摇头,“也罢,你就跟侯爷说,这个案子十之八九还是会落在御史台,但只要侯爷在朝上随便说点什么,常平则就会知道廉将军是不能随便动的。”
“听懂了。”
太子被我气笑了,“行了,你可以跟侯爷交差了,吃饭。”
未完待续
(字数:5070)
明天继续更新,敬请期待!
作者:阿Yo
坐标:北京
职业:律师
自我介绍:猫主子的加班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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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
mana:寥寥几章,把薛家、方家、朝堂、皇室的复杂关系捋得清清楚楚,功力了得,感觉古风文应该不是第一次写,很有心得和技巧了。薛羽韬在本章里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抑或是焉之开头的表现搅得他心乱如麻?惹得老父和太子都注意到了。目前看,薛羽韬、焉之、宣褚和太子四足鼎立,感觉会是一出挑战读者cp极限的大戏。
灿七:我觉着小韬在太子面前表现蛮可圈可点的。在上司面前,不轻易流露自己的想法,或者说,只需要听就好了,这是最高明一步棋,因为有些时候他们并不是要听你的意见,只是告诉你你要怎么做。太子和小韬这里先划为竹马,太子拿情分来作为“结盟”底色,但是小韬这边认识很清,君臣就是君臣。而焉之这边,已经说是两不站队,但是目前看来皇长子拉拢似乎有点成功,但是别忘了焉之做的可是京兆府尹,这背后的水还不知道怎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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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二维酱
排版编辑:二维酱
封面:Photo by 五玄土 ORIENTO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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